水鬼
惨白的月光冷冷打在河岸。
远处的村庄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和聒噪不休的蝉鸣。
李雪菲担着两大桶水吃力的行走在河岸上
“唉。”她叹了口气，缓缓放下担子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她站在田埂上望了望远处的村庄，只剩依稀几盏灯火。
她咧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心里一股热流淌过。
小宝一定还守着灯等她呢。
“咚咚—”微弱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夏夜分外明显。
像是从桶里传来的。
李雪菲孤疑地探着身子看了看，水面光滑平整一丝波澜未起。
月光下两桶浮着点点绿藻的河水泛着光，冷冰冰的。
眼见桶内半晌没有动静，她放下心担起担子继续向前。
过了不知多久她终于到了家门口。
“咚咚—”她擦了把汗掌心黏腻一片，衣裳像是在水里浸泡了许久，走了一路干透了仍皱巴巴的泛白。
“谁啊？”屋内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李雪菲又咧嘴一笑，满心满眼都盛满了爱意，“小宝，我是娘啊。”
“娘？！”屋内人嗓音里满是不可置信，隐约能听出几分惊恐之意。
“你不是死了吗？？”
李雪菲的笑容僵在了唇边。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逐渐沉了下去，身上的汗越来越多。
敲门的节奏也越发急促，老旧的木门吱呀吱呀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小孩子家的胡说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净咒娘呢？”
屋内人噤了声。
好半天才颤抖着走过来推开了门。
看到她的一刹那，李小宝霎时褪去了血色。
他瞳孔猛地一缩，一手死死捂住嘴不停向后退去，一根指头指着她胸口， 腿弯打着颤几乎站立不住，泄漏出的一丝尾音是无法言喻的恐惧。
“娘……你！！！”
李雪菲的视线停顿在她胸口。
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血洞，汩汩鲜血还在不断往外冒着。
她如遭雷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乌青的唇开了又合却吐不出字。
她往前挪了一步。
“哗啦—”腹部传来一阵绞痛。
她后知后觉的看了过去。
腹部早已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淋淋的肠子沾着血丝哗啦啦落了一地。
她呆滞了片刻才回过神，两只手忙不迭过去捂着口子。
可还是无济于事。
这仿佛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是永无止境的恐惧。
没有尽头。
她只好认命的停了动作，在李小宝惊恐至极的目光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肠子一点点掉在地上，看着自己的骨头发出嘎哒一声脆响碎落数块。
她颤抖着将一只手覆在眼上，避开小宝那道刺人的惊恐视线。
“啪嗒—”左眼球滚落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李小宝发出一道凄厉恐怖的尖叫，浑身筛糠似的抖着，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李雪菲被猛地拉回了神智，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青灰冰冷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想起来了。
她早就死了。
她就死在那条河里。
小宝昨晚缠着她闹着要水喝，她便依了提着桶去河边打水。
浓郁的夜色笼罩着死寂一片的河边。
她一手拨开参差的杂草来到了河边，拿着水瓢舀水内心却有些不安。
“桀桀—”拉长的嘶哑怪声染上了几分诡异，像是窃笑。
李雪菲心头猛地一跳。
原来是猫头鹰。
脚腕冷不丁缠上了黏腻湿滑的东西。
冰冷刺骨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堵塞充斥着她的口鼻。
她死死挣扎着不断将头露出水面，干枯瘦弱的身子如一截枯木在河中漂浮不定，伸出的手在半空拼命挥舞着妄图抓住什么逃离桎梏。
可是什么都没有。
泪水夺眶而出几乎快要模糊视线，她一次又一次伸出双手也一次又一次被重新拖入深渊。
黏腻的河水不断涌上舔舐着她的面庞，她朦胧间看到一只只狰狞的怪物向她露出爪牙，残忍又邪恶地窃笑着。
像是嘲笑着她的无力。
体力逐渐流失，挣扎也越发无力。
她终于认命的闭上了眼，紧闭的唇泄出最后一丝尾音。
“小宝啊……”
河面逐渐恢复了平静，如一潭死水。
夜色冷冷铺在河岸。
一道身影从河里爬了上来。
动作僵硬机械眸中空洞，青灰色的皮肤布满大大小小的刮痕伤口，乌青的唇冷冷的抿着，胸口和腹部各有一道血口格外狰狞，她却浑然不觉。
她担着不知何时装满水的木桶，一步一步向着村庄走去。
惨白的月色落在了李雪菲身上。
她愣愣的站着门前，眸中划过一丝决绝。
一瞬的清明。
她轻轻取下放在门后的柴刀，朝木桶猛地劈去。
河水四溢。
黏腻的液体溅了她一脸，一只斩成两截的青皮怪物软塌塌显露了身影。
柴刀缓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一滴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一道浅浅的声音逐渐消散在风中。
“小宝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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